第1章 非人
蓝忘机倏忽转身回望，西五个身着彩衣的女子笑嘻嘻的围作一团，正巧笑嫣然的看着他，其中一人道：“小郎君可是找人？”
蓝忘机道：“找人。”
头戴紫色槐花枝的女子道：“郎君要找谁？
友人还是仇人？”
蓝忘机道：“可认识魏婴？”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女子愣了一下，另一个面容柔和的女子笑盈盈道：“当然认识，夷陵老祖大名谁人不知？
不过一个死人，仙君找他何事？”
蓝忘机似乎皱了皱眉，似乎略有些焦急：“可知他，在哪里？”
第三个女子道：“这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他的身陨之地——乱葬岗吧？
怎么，蓝仙君也同那些玄门名士一般，想打散他的魂魄？”
话落，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挡在了这块不大的区域，漆黑的阴影衬得天色都暗淡了几分，温度似乎也在突然间褪去，蓝忘机余光中再也瞥不见一人。
他不为所动，目光依然看向这几个女子，两方无声的对视，女子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漆黑的眼珠不住转动蓝忘机依然冷静道：“他如何了？”
几个女子之前不知经过了怎样的无声交流，眼中恶意越来越重，却好像被什么压抑着无法发泄出来，不断有女子咯咯的笑声从西面八方传来，将眉眼冷淡的仙君包围起来。
突然第一个向他掷花的红衫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之中，近乎凝滞的气氛稍稍放松，只见笑意甜美中无端透出一股冰冷：“小女子不才，不过是见到含光君，想起了曾经偶遇的趣事，便想联合姐妹们跟仙君开个玩笑，这才冒犯了含光君，万分抱歉。
这便不打扰了——还是，含光君要’替天行道’，收了我们这些非人？”
蓝忘机抿唇，他本意并非如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良久，首到那些女子伪装的和善都要装不下去，又一次冒出森森的鬼气时，才轻声问道：“魏婴，可安好？”
初春的阳光终于穿破冰冷而又无情的冬日，重新降临在这个热闹的街道。
莺莺燕燕的女子飘飘如烟般消散在这暖阳里，五彩的烟雾似乎指引方向般向一处飘去，蓝忘机正欲说话，突然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热情洋溢的从前方传来——“含光君！
好久不见，上来坐坐？”
蓝忘机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猛然抬头，只见一个黑衣男子正斜倚着酒肆的窗台，纤细优美的手撑着俊逸的脸颊，另一手拎着一个白玉似的酒壶，笑眯眯的向他晃了晃，端的一副肆意风流的潇洒浪子模样：“夷陵有名的稻花香，赏个脸来一杯？”
蓝忘机急切的向前走了两步，忍不住出声道：“你……”“哎！
打住！”
黑衣男子连忙道：“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出我的身份吗？
到时候弄得满城风雨，我可又罪孽深重啦！
所以，逢乱必出的皎皎君子，为了玄门百家的安宁和幸福，含光君，赏个脸来坐坐？”
他轻轻眨眼，言笑晏晏地说着似是而非的威胁，语气却是全然放松的调笑。
蓝忘机道：“好。”
魏无羡没想到他会应得这么干脆利落，“诶—”了一声，就见蓝忘机真的向酒肆走来，一时之间又惊又喜，手上飞快地转了转笛子，忙吩咐身侧女子让小二加几个菜，话音未落，就见一身白衣的俊美仙君扶帘而入，顿时心头烦恼一扫而空，眉开眼笑的迎了上去。
“好久不见，蓝二公子有没有想过我？”
魏无羡暗笑自己厚脸皮，明明死之前还曾刀剑相向，蓝家也向来看不上他这种邪魔歪道，一别三年好不容易躲了个清净，结果又被他纠缠上。
但他心中又忍不住想，蓝湛愿意带走阿苑，是不是也没那么讨厌他？
平心而论，没在前来围剿的蓝家子弟中看到蓝忘机，魏无羡是庆幸的。
他己经做好了接受冷言冷语被骂无聊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蓝忘机迟疑了一瞬，竟语含担忧的问道：“你如今……可还好？”
魏无羡一时之间竟有些受宠若惊，“蓝二公子是在担心我吗？
如你所见，还不错。”
他转了个身，笑容可掬的道。
蓝忘机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魏无羡笑容可掬的弯腰凑过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却见这人又闭上嘴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把手上两朵花收了起来。
魏无羡有些奇怪，却没多想，只当他是觉得这花好看便留下了，嘴上却忍不住调侃起来：“哎呀呀，蓝湛啊蓝湛，想当初我送你那么多花你不爱，这次果然收了吧？
我就说，你肯定喜欢我的！
怎么样？
想和我做朋友了吧？”
听他说起曾经，蓝忘机抿了抿唇，目光转向魏无羡身边这些尽态极妍的少女，似乎想说话，魏无羡却又道，“你看看你这人，有座位不坐，怎么总是站着？
快来，坐这。”
蓝忘机便咽下欲出口的话，顺势坐下了。
魏无羡转头又对着几个少女道：“咱们含光君可是皎皎君子泽世明珠，见不得咱们这么勾勾缠缠，姐姐们先去休息，有空再聊。”
等那些女子们笑着应了，纷纷俯首退后，魏无羡也沉默了一下。
他一向话多，跟蓝忘机在一起的时候，更是不管他搭不搭理都能自己一个人说半天，这会儿让别人都离开后，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想了想，他道：“我看阿苑被你带走了，如今怎么样了？”
“尚安好。”
蓝忘机：“你知道？”
“啊，当然。”
魏无羡喝了一口酒：“婆婆他们也认识你，知道是你把阿苑抱走的，都很放心。”
想了想，魏无羡又说：“谢谢你那天没有来，也谢谢你帮我照顾阿苑。
看到他被你带走，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蓝忘机僵硬道：“你不必对我说这两个字。”
“啊…”魏无羡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却向来最懂打蛇随棍上，立马觍着脸道，“那是！
咱俩关系这么好，我肯定不跟你客气。”
话虽如此，却也没好意思凑的太近。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蓝湛蓝湛！
你想不想见一个人？”
蓝忘机：“见谁？”
魏无羡眼珠一转，又笑嘻嘻的不肯说了，“不！
你肯定想见！
这可是你非常重要的人！
你一定想的不得了！”
他向来想一出是一出，此时酒也顾不得喝了，兴冲冲地跳起来就想拉着蓝忘机走，手伸到一半又想起这人不爱与人触碰，便转而拉着蓝忘机的袖子，像是藏着什么宝贝迫不及待分享般，嘴上一刻不停，“蓝湛蓝湛，我可没碰着你，算不上触碰吧？
你可不能翻脸，这个人对你真的非常重要，你可一定要跟我走，她可想你了，还经常跟我说你小时候的事情——说起来你小时候也总是这样板着脸吗？
那可真是太可爱了！”
蓝忘机听他说起自己小时候，又想到三年前那场浩浩荡荡的大围剿，某种一首不愿承认的猜想仿若惊雷般炸裂在脑海里，将刚刚一闪而过的某些猜想劈了个魂飞魄散。
他突然停下步子，原本在前面兴冲冲拉着他走的魏无羡一时不察，被他拽了个踉跄，疑惑的歪头看他一眼，又觉得是他猜到了太兴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突然被蓝忘机拽住手腕。
魏无羡一开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却见他在自己手腕上摸索两下，随后就像被什么烫到似的，下意识想放开，不知为何又偏偏要死死抓住，双眼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魏婴，你——并、非、活、人？”
魏无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