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细胞在体内

暴雨将城市浇成模糊的水彩画，霓虹在积水中扭曲成斑斓的毒蛇。林夕踩下刹车时，

黑色迈巴赫已经吻上她破旧的二手POLO车尾。安全气囊弹出的瞬间，

她闻到了七年前那场暴雨里的铁锈味。"小姐？需要叫救护车吗？

"交警敲打车窗的声音像是从深海传来。林夕抹掉糊住视线的雨水，

后视镜里倒映的男人身影让她的胃部开始抽搐。顾承泽正倚在车边抽烟，

猩红光点在他苍白的指间明灭，昂贵的西装裤脚浸在污水里也浑然不觉。

她推开车门的动作太急，高跟鞋卡进排水沟缝隙。龙舌兰混着雪松的气息突然笼罩过来，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脚踝。"别动。"他声音带着砂纸打磨过的哑，"会划伤。

"林夕触电般缩回腿，后腰撞上变形的车门。顾承泽保持着半跪姿势仰头看她，

雨水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这个角度让她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夜，

他在宿舍楼下也是这样仰着头，接住她从三楼窗口扔下的草莓蛋糕。

"全责理赔单还是烛光晚餐？"顾承泽站起身，西装前襟的雨水在路灯下泛着银光。

他指尖夹着名片递过来，铂金袖扣闪过冷光——是七年前她在地摊买的情侣款。

林夕盯着袖扣内侧刻着的"XC"，指甲掐进掌心旧疤。记忆如暴雨倾盆，

那个被支票割裂的夜晚，翡翠镯子碰在檀木桌上的脆响，

还有妇科诊室永远擦不干净血渍的床单。"不需要。"她转身去拔卡住的高跟鞋，

鞋跟断裂的脆响混着他的轻笑："林小姐的脾气倒是比当年更..."话音戛然而止，

林夕回头时看见他扶着车门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丝被雨水冲成淡粉色。

交警小跑过来调解，顾承泽的手下已经支起临时雨棚。他接过助理递来的保温杯，

氤氲雾气中浮着几颗红枸杞。"去我别墅换件衣服？"他抿了口药茶，

喉结滚动时脖颈处的留置针胶布若隐若现。林夕突然抓住他欲盖弥彰去扯领口的手。

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停尸间的金属台，七年前那个未能成形的胚胎被装进不锈钢托盘时，

也是这种温度。"顾总这么缺床伴？"她松开手，看着他腕间发紫的针孔笑，

"可惜我对将死之人没兴趣。"空气骤然凝固。助理手中的平板电脑啪嗒掉进积水，

顾承泽瞳孔收缩成危险的竖线。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他忽然捂住嘴剧烈咳嗽，

指缝间溢出的鲜血滴在白色衬衫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顾总！

药..."助理慌乱翻找公文包，玻璃药瓶滚到林夕脚边。

她弯腰时看到标签上"吗啡"字样，生产日期是五年前。

男人吞下药片时的喉结滚动得像在吞咽刀片。他倚着车身喘息，

嘴角还挂着血丝却笑得放肆："林小姐的诅咒真够狠毒，不过..."他凑近她耳边，

气息带着血腥味，"能死在你手里，倒比化疗舒服。"暴雨突然加剧，

林夕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他湿透的衬衫下凸起的肋骨。

七年前那个能把篮球服穿成杂志封面的少年，

此刻在阿玛尼西装里消瘦得像具包着绸缎的骷髅。"疯子。"她转身冲进雨幕，

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回头时顾承泽跪在积水里，右手死死按着胃部，

左手却高高举着她的断跟鞋。雨水冲刷着他惨白的脸，唯有眼尾泪痣红得妖异。

"你的鞋..."他声音断在风雨里，助理的惊叫刺破雨幕。

林夕看见暗红液体从他指缝涌出，在雨水中蜿蜒成一条血溪，朝着她脚边爬来。

救护车蓝光划破雨夜时，林夕才发现自己正死死攥着那枚带血的铂金袖扣。

护士抬担架经过她身边，顾承泽的手垂落在暴雨中，

无名指内侧的环形疤痕被冲刷得发白——正是她当年扔戒指时，

被他徒手从火堆里抢回烙下的伤。"患者直系亲属在哪？"医生的呼喊被狂风撕碎。

林夕看着急救车消失在雨幕，掌心袖扣棱角刺进血肉。手机突然震动，

陌生号码传来彩信：泛黄的B超照片上写着"孕6周"，

发送时间是七年前她流产那天的凌晨三点。玻璃幕墙外的霓虹将工作室染成诡谲的暗紫色，

林夕扯下脖颈上的软尺，午夜两点十七分。样衣架上的婚纱在月光下泛起珍珠光泽，

她伸手抚摸腰线处的玫瑰刺绣，

指尖突然传来细密的刺痛——七年前被碎玻璃划伤的旧疤在隐隐作痛。"林总监，

有位顾先生..."实习生话音未落，龙舌兰的冷香已漫进鼻腔。顾承泽斜倚在门框上，

黑色高领毛衣裹着嶙峋的锁骨，右手握着个青瓷药罐，指节泛着病态的苍白。

"听说林小姐通宵改稿。"他将药罐放在工作台，釉面映出他眼尾泪痣，"陈皮乌梅汤，

解郁安神。"林夕盯着他毛衣领口露出的留置针胶布，

忽然抄起裁布剪刀抵住他咽喉："顾总对每个前任都这么殷勤？"刀尖刺破皮肤渗出血珠，

他却笑着向前半步，任由血线蜿蜒而下。"只有你。"他喉结擦着刀锋滚动，"从始至终，

只有你。"剪刀当啷坠地。顾承泽突然剧烈咳嗽，暗红血点溅在婚纱裙摆，

在雪纺上晕染成凄艳的彼岸花。林夕下意识去扶他，却被反手按在人体模型上。

冰冷的树脂模特贴着她后背，他滚烫的额头抵在她肩窝，

呼吸带着血腥气："让我靠五分钟...就五分钟..."监视器红光在角落闪烁，

林夕听见他胸腔里传来古怪的嗡鸣，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血肉中转动。

七年前暴雨夜的记忆突然侵袭，少年跪在顾宅大理石地面上，脊背被家法杖打得皮开肉绽，

却死死护着口袋里两人合影。"放开！"她屈膝顶向他腹部。顾承泽闷哼着后退撞翻衣架，

数十件婚纱如苍白蝴蝶纷飞坠落。他蜷缩在雪白绸缎间，左手死死按着右腹，

指缝间渗出黑色血渍——那颜色稠得像融化的沥青。林夕僵在原地。

妇科诊室的日光灯在记忆里闪烁，十七岁的她看着超声波显示屏上静止的孕囊，

护士说："胎停育需要立即清宫"。而此刻顾承泽身下的血渍正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

在婚纱上绽开狰狞的花。"别过来..."他哑声喝止要搀扶的助理，撑着模特支架起身时，

后腰处露出巴掌大的医用敷料。林夕闻到熟悉的腐肉气息，

那是晚期癌症患者特有的死亡味道。手机突然震动，

匿名信息跳出来：想知道他为什么消失七年吗？明晚八点蓝湾码头。

抬头时顾承泽已经走到门口，逆光的身影单薄得像张剪纸，右手却还拎着那个染血的青瓷罐。

次日暴雨倾盆，林夕站在码头集装箱阴影里。咸腥海风裹挟着柴油味，她握紧防狼喷雾，

看着戴渔夫帽的男人从浓雾中走来——竟是顾氏集团的首席律师。"林小姐请看这个。

"平板电脑亮起监控画面：七年前的医院走廊，戴着呼吸机的顾承泽被保镖按在轮椅上，

眼睁睁看着顾夫人将流产同意书拍在手术室窗台。林夕浑身发抖，

画面最后定格在少年扯断输液管，用血指在玻璃上写下"SORRY"的瞬间。

手机突然响起顾承泽特设的铃声，她慌乱接起，对面传来仪器尖锐的警报声。

"林夕...别去..."他气若游丝的声音混着医生喊"室颤"的嘈杂，

"那是个陷阱..."集装箱铁门轰然关闭的刹那，林夕看见律师嘴角得逞的笑。

浓烈的乙醚味从通风口涌入，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监控画面里顾承泽摔下急救床的画面——他竟带着心跳监护仪爬向门口，

身后拖出长长的血痕。醒来时手腕被尼龙绳磨出血痕，生锈的铁钩悬在头顶摇晃。

油腻男人用刀尖挑起她下巴："顾总真是情深，听说你在我们手里，

连止痛泵都拔了..."林夕瞳孔骤缩，

男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实时视频：顾承泽跪在仓库外的暴雨里，惨白的脸贴着监控镜头，

身后蜿蜒的血迹被雨水冲成淡粉色。"放她走..."他咳出的血沫喷在镜头上，

"要多少器官...随便取..."铁门突然被撞开，顾承泽像头濒死的兽扑进来。

匕首刺入他右胸的闷响让林夕想起那年切开西瓜的声音，

他却笑着将她护在身下："别怕..."温热的血滴在她眼皮上，恍惚间回到初夜那晚，

少年颤抖着吻去她眼角的泪说："我会用命护着你。"警笛声响彻码头时，

林夕发现怀里的人轻得可怕。顾承泽白衬衫下露出密密麻麻的针孔，

后腰处溃烂的癌变伤口正渗出黑色脓血。他冰凉的手指突然抓住她手腕，

的铂金袖扣塞进她掌心："当年...我每天偷看你...在化疗室..."急救车蓝光中，

林夕看见他锁骨处的纹身——串数字经核对是她流产那天的日期。护士掀开他衣袖抽血时，

露出手臂内侧纹着的B超图像，泛黄的线条勾勒着永远停留在六周的胚胎。

"患者癌细胞已扩散至骨髓。"医生的声音像从深海传来，"他拒绝使用镇痛剂，

说要把清醒的时间...都留给你。"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起雾又清晰，

林夕贴在玻璃上的掌印与七年前手术室外的血手印重叠。病床上的顾承泽突然睁开眼，

用口型对她说："对不起。"监测仪数值开始疯狂跳动时，

她终于读懂他眼底深藏的秘密——那不是重逢后的纠缠，而是跨越七年时空的绝望告白。

急救室的红灯像悬在神经上的刀，林夕蜷缩在长椅角落，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的铂金袖扣。

护士第三次来换止血纱布时，她才发现自己左手无名指指甲外翻，

血珠正顺着DR钻戒的戒臂往下淌——这是十分钟前从顾承泽染血的西装内袋掉出来的。